行且

爱发dian:行且鸽

【秦时明月/良颜】无梦

*ooc归我,可爱归他们

 
  
  


  桑海于张良是个陌生的地方,人声鼎沸的孤寂,络绎闹市的冷清,夜深人静的残垣。 
  
  深夜,浓雾,烈火,嘶吼。 
  
  种种残景宛如海上的漩涡,张良被卷进其中,在筋疲力尽的挣扎里被撕扯、淹没,最终他惊醒于榻上,大汗淋漓,夜夜如此。每每入睡后,张良总会经过一片浓雾,鼻尖闻见阵阵硝烟味。推开那扇城门,看见双龙夺珠的百年杉木柱,熨金的府邸牌匾,折断的战戟弓箭全都付之一炬。耳边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鱼死网破的叫吼,鲜血淋漓的悲鸣。 
  
  惊恐,愤怒,不甘,悲痛。 
  
  回回从那旧梦醒来已是满脸泪水,后来泪流干了便呆坐在窗前,看着那轮清月下沉见着那方天慢慢被烧得火红,红得像滴在杂草从里的那滩血腥。 
  
  刺眼又锥心。 
  
  然后突然有那么一晚,令人窒息的浓烟,艳红灼人的火光,声嘶力竭的求救全都化作一片蔚蓝。蓝里闪着些澄白,鸟鸣中夹着竹笛的声音,柔软又温暖。笛声荡开一阵阵熟悉的旋律,在海面上盘旋,扫过海鸟的羽尖,穿过叶间的缝隙,夹着一阵微风拂过张良额前的碎发。他舒服地闭上了眼,潜入了舒心的黑暗,一夜无梦。 
  
  恍然间,似乎听见有谁在耳边轻唤了一声。 
  
  “子房,睡吧。” 
  
  来到小圣贤庄的第二个月,张良第一次在清晨从榻上意识模糊地醒来。睁开眼看见的是不请而入的阳光,它破开一方黑寂,自顾自地在这里扎根。手边仿佛是有什么东西压着,张良转过头,颜路睡着的样子就这么跳入了眼中,隐隐还卷着一股桂花的清甜味钻进张良的心里。 
  
  “师兄……?” 
  
  颜路上半身趴在张良的床沿,下半身歪坐在地上,看着叫人觉得腰酸腿麻的。这么一个难受的睡姿,颜路倒也睡得颇沉。 
  
  张良见颜路没什么反应便伸手轻轻地推了一下,“师兄醒醒。” 
  
  “嗯……”颜路模糊地半睁着眼睛,坐直了身子后用手锤了锤后腰,而后低下头闭上了眼。张良愣愣地看着,就在他纠结要不要再叫颜路一次的时候,颜路自己突然又抬起了头,眼神直勾勾地盯住张良。 
  
  张良被看得浑身不自在,抿了下嘴唇,不自觉地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 
  
  半晌,颜路轻轻地啊了一声。 
  
  昨日颜路起夜回来的时候发现张良躺在榻上,睡相似乎不太安稳,急切地低语着。颜路关切地试探着上前,他坐在张良的床沿,俯身侧耳地听。 
  
  “……不要……” 
  
  “我不走……” 
  
  “弟弟——!” 
  
  “……不、不……” 
  
  借着窗外的月光,颜路看见张良额上渗出一层薄汗,眉头紧皱,不成句的只言片语从张良的嘴里传出。颜路内心一紧,用自己的衣袖给张良轻轻地擦了擦额头。可张良的梦呓并未随汗干而停,每说一句,他露在被外的手便握紧一分,最后竟握成了拳,手腕内侧的青筋微微地隆起。 
  
  “师兄,你知道吗?”张良半趴在九曲回廊的栏杆上,低头看池中橙红的锦鲤悠然地游来游去,“我家以前有个小莲池子,里面也是养着这种鲤鱼。我弟弟的身体一直都不太好,不能做些太耗精力的事情,所以平时也甚少出门。他在府里最喜欢的便是在池边喂鱼,然后坐在草地上吹他自己想出来的曲子,很好听。” 
  
  “要不我给师兄你哼一段吧?”张良笑了笑,抬起脑袋,眼里映着天边的白云。没等颜路答应,他就自顾自地开始哼着弟弟最常吹的一首曲子。 
  
  那是一段温和悠然的乐曲,仿佛夏夜的丛中萤火,冬日的檐上狸猫。 
  
  一曲哼完,张良又低下了头。颜路看不清张良的表情,他只看到张良按在朱红栏木的手越收越紧,指尖开始泛白。 
  
  “可惜后来鱼死了,弟弟没了,家也烧了。” 
  
  张良的语气平静,可颜路听起来却如濒死的苍鹰。它从一场大火中逃出,从万里高空坠入山谷。 
  
  但这山谷不是绝谷。 
  
  颜路走近了些,手搭在张良的肩膀上拍了两下,“以后小圣贤庄就是你的家,你还有我,大师兄,师父,还有我们。” 
  
  颜路快步走到自己的床边,在塌下勾出一个方形的木盒,在木盒里取出了一只竹笛。他匆匆又赶回到张良那,坐在床边,顺着那日的记忆吹出张良哼过的曲子。 
  
  渐渐的,张良握紧的手似乎松开了一些,眉头也没有皱得那么厉害。曲毕,张良的呼吸完全平静下来,梦呓也停止了。颜路松了一口气,伸手想揉揉张良的脑袋,转念怕弄醒这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的人,指尖忽而停在了额前。颜路想了想,拨开之前因为出汗而黏在张良额前的碎发,虚虚地拍了拍张良的手背,喃喃道,“子房,睡吧。” 
  
  “啊……”颜路刚醒来有点不太清醒,他张了张嘴,好一会才问,“子房,你这样做噩梦做多久了?” 
  
  张良本来不打算告诉任何人的,可是一看颜路的眼睛就说不出谎,他低下头然后妥协道,“从韩灭的那一天就没停过。” 
  
  “昨晚呢?” 
  
  “一开始是,后来似乎做了个不错的梦,蓝天大海,笛声悠悠。” 
  
  “那便好。” 
  
  从那晚开始,张良就没有再做过噩梦了。 
  
  张良与颜路在案前对坐,案上一壶酒,一碟小点。 
  
  酒是张良亲手酿的,在颜路住的听雨阁前那棵桃花树下埋了一年。小点是张良下山找丁掌柜讨的,全都是颜路喜欢吃的。 
  
  花香太过甜腻,把酒的辛辣都盖住了。“这酒……”颜路品了一口,“似乎有点偏甜?” 
  
  “师兄不喜欢吗?”张良抬眼,捻着觥杯的手指一下子收紧了。他知道颜路的口味偏甜,所以他酿酒的时候放多了一半的桂花。 
  
  “倒不是不喜欢,只是寻常桂花酿应该不会这么甜。”颜路笑了笑,伸手拿了块桃花糕咬了一小口。 
  
  见颜路并无反感,张良心底松了一口气,邀功般的笑道,“这酒是我亲手酿的,因知道师兄你喜甜便多加了些桂花,师兄你可喜欢?” 
  
  颜路平时并不挑食,喜甜这事怕是除了他自己,其他人都不会知道,却不想被张良给知晓了。 
  
  不知道是因为喝酒的缘故,还是张良那句话的缘故,颜路的耳尖有些泛红。“子房亲手酿的酒,我自然是喜欢的。” 
  
  烛光摇曳,蜡烧了一半,酒也见了底。 
  
  两年前,张良就住在这听雨阁里。两年前,他做噩梦,颜路睡在他床边陪了他一整晚,在心底种了棵桂花树。 
  
  “师兄我亲手酿的酒你喜欢,那……酿酒的人呢?” 
  
  一句话惊醒了两个微醺的人,一个懊恼,一个惊诧。 
  
  这一问水覆难收,最终一人落荒而逃,一人无措呆坐。 
  
  诺大的小圣贤庄跟桑海这座城比起来也不过小小一隅,可是自那夜起,张良和颜路就再也没有见过面。 
  
  “你和子房闹什么矛盾了吗?”伏念用抹布擦过竹简上的积尘后又放回了书架上,余光瞟了一眼在身侧整理另外一柜书卷的颜路,似是不经意地问道,“最近好像没见你们两人在一起过。” 
  
  颜路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而后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声音平稳回道,“并无,许是因为忙于评改弟子们交上来的书论所以见面变少了吧。” 
  
  自己的二师弟跟三师弟感情好伏念是知道的,这二人连用膳都在一起,如今却说因为忙于改书论没空见面,想来这矛盾应不大寻常。二师弟性子天生温和,主动与人争吵这事伏念是万万不信的。反倒是这三师弟,许是国仇家恨之由,当年刚进小圣贤庄便跟大多数人结下梁子,一有什么不对的就舌战群雄般绵里带针地明论暗嘲,就连师父也曾被张良大斥迂腐。虽说后来张良被关了五天禁闭,期间抄了礼记不下十遍而收敛了许多,可内里还是那副不羁的模样。全庄上下,只有荀师叔对张良颇为赏识。斟酌半天,伏念猜这矛盾八成是张良单方面的耍性子。 
  
  伏念猜对了其一,但猜错了其二。此事确实因张良而起,但并不能说与颜路毫无关系。其实,那晚后是颜路先躲着张良的。 
  
  可让伏念相信颜路有过错,他宁愿相信自己这顽劣的三师弟会学得颜路的君子之姿,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总之是万不可能的。 
  
  结果第二天,伏念还真就见到了一改原先放荡不羁的傲态反而一副谦谦君子模样的张良。儒家先贤有训,子不语怪力乱神,但伏念从未见过这么一个神情谦虚,举止温吞,礼数异常周全的张良。那时伏念正打算宽衣而眠,忽闻门外三下敲门声。他打开门,只见张良笑得恭敬有加地朝他拱手,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说了一大段话。 
  
  听了半天云里雾里,总而言之就是:弟子们最近的问题以他自身的学识已经无法解答了,师弟想要去远游增加学识见闻,回来好授予弟子们,望掌门师兄能准许。 
  
  这般义正言辞,伏念不可能拒绝。更何况远游增长见识一向是儒家的传统,伏念也只有应准,可张良没理由大半夜找他只为说这个?于是转念又问: 
  
  何时起程?答曰:明日一早。 
  
  何时归庄?答曰:归期未定。 
  
  “明早我与你二师兄来送你出门罢。” 
  
  没想到张良双手一拱,一个十分到位的拜别礼。“两位师兄平日里给弟子们传道受业,明日全庄休息一天,二位师兄难得可以休沐些许。更何况良出门之后,师兄们定是更加辛苦,怎好扰了两位师兄的清梦。二位师兄这段时间千万保重身体,良就先行告退了。” 
  
  伏念顿时莫名地生出一种夹在自己这两个师弟中间的尴尬,左不能劝,右不能阻。 
  
  日出时分,伏念就醒了,起来去马舍一看,张良那匹黑驹已经不见了。看来张良平旦之时就已经拾囊上马,踏月而发。行动如此迅速,似是庄内有什么洪水猛兽一般。伏念转了一圈去了池边,迎面便撞上了颜路。 
  
  颜路发着呆,手里的鱼食有一颗没一颗地往鱼池里扔,余光看见伏念从廊上过来愣了好几下才就把手里剩下的鱼粮全撒下去,拍拍手起身打了招呼。“师兄早。” 
  
  “嗯,刚刚在想什么难事吗?以前倒是不常见你发愣。” 
  
  “在……”颜路犹豫地想了想,半天才吐出一句,“在想关于子房的事。” 
  
  颜路这么一说,伏念突然想起张良昨晚先是恭敬地问候了自己一番,后来又说要远游还不让送别,看来多半是要躲着颜路了。伏念抬脚就要往张良屋里去,打算拎这不让人省心的小师弟好好说上一番。刚迈开步子又想起来张良早就没了踪影,不由得哼了一声。 
  
  “子房这小子。” 
  
  颜路倒是被伏念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给说懵了,“子房怎么了?” 
  
  “他昨晚跑来与我说今日要出门远游,还说归期未定。” 
  
  “远游?”颜路袖子里的手下意识地收紧了,追问道,“什么时候起程?” 
  
  “刚刚我从马舍回来,子房那匹追月已经不见了,看来是今早日未出残月未落地就出发了。”这两个师弟这闹得不是一般的大,伏念有些无奈,“等他回来要好好训导他。每次都肆意妄为,一点都没把你我放在眼里。” 
  
  张良远游的第七天,听雨阁夜里飞进了一只苍隼,爪上还绑了一个小竹筒跟一个拇指般大的木块。 
  
  颜路推门而入时吓了一跳,他模糊看见一个小小的黑影站在桌案上一动也不动,还有两个反着月光的小孔。点了蜡才看清是只苍隼,毛色有光泽,看起来是只送信的良禽。当颜路走近桌案时,那鸟突然向颜路直直地抬起了绑着东西的爪子。 
  
  颜路有些莫名其妙却又觉得这滑稽的动作着实让人发笑,抬手解下了那竹筒跟那块小木头。看竹筒的样子似是新做的,而这木头……颜路端详了半天也没看出是个什么。他放弃猜这四不像的木刻,转而拔开了竹筒的盖子,抖了抖。一卷小小的羊皮从里面掉了出来,展开一看,只有一句话。 
  
  “遇旧友逼我刻木,从之,雕狸猫。” 
  
  看这熟悉的字迹,颜路笑了。他重新拿起了那块四不像的木头,放在指尖从上往下地转了一圈,又从左到右地转了一圈。终于转到一个让这奇怪的木雕看起来是有那么一点像狸猫的角度了。那狸猫是蜷在一团,只露出两只尖尖耳朵的样子。仔细一看,张良原来还给狸猫凿了两个小孔当鼻子。  
  
 本想把这小羊皮收起来,挪开手指时发现还挡着两字。 
  
  “像你。” 
  
  颜路喜欢在冬天午膳过后倚在窗边晒太阳,暖阳打在身上特别的舒心,也经常晒着晒着就睡过去。有次醒来却看到张良坐在他对面,笑得像得了什么大便宜似的,还打趣道,“原来师兄喜欢在冬日里小憩呀,怎么跟庄内老蹲在屋顶那猫似的。” 
  
  脑海里蓦地就响起了张良的声音,“像你。” 颜路捏着那小木雕,一副要扔不扔的样子,最后恼羞成怒般用那羊皮将木雕包起来,掀开床底那木盒一把投了进去。而后转身走到桌案前,掰下片木简,提笔龙飞凤舞地写了四个字。颜路写完又塞回那只苍隼绑着的竹筒里,抱起苍隼就往窗外推,一气呵成。那鸟像是没想到会被这样硬生生扔出来一样,受惊地叫了一声,翅膀扑腾了几下才稳住身形。 
  
  苍隼钻云,树影摇晃。 
  
  张良正拿着块木头准备开始雕刻,一只大鸟就从窗外飞进来,像受了什么委屈似的硬是往张良怀里钻,还把张良手上拿着的那块木头给拱掉了。低头一看,那苍隼躺在他腿上,蹬起绑着竹筒的右爪。张良哭笑不得,一边问一边解下竹筒,“青冬你这是怎么了?” 
  
  竹筒里扣出一片竹简,那字张良熟悉的很,本来横如泉竖如风的字出人意料地带了点狂放的韵味。看来写字那人气得不轻,短短四个字满是羞恼。 
  
  “不知所谓。” 
  
  颜路说话总是和和气气的,从来没有对他说过重话。可这四字总让张良想到颜路摔木雕的样子,他没忍住,一下子笑出声来。 
  
  七天后,颜路又看见那只苍隼站在桌案上,脚上依然系着一个竹筒跟一个木雕。解下一看,木雕手艺精湛了不少,颜路一眼就看出来这是只木兔子。 
  
  颜路虚握住那小木兔,展开羊皮卷一看, 
  
  “烹之味鲜,缺你无味,余半。” 
  
  夜半,张良饿了就会翻墙去后山打野味。那天运气不错,打了一只肥兔子。张良加了点自己配的香料,烤完可谓是五里飘香,他拿荷叶包好,火速地赶回了听雨阁。左手捧着那一大包荷叶,右手拽着颜路的被子摇道,“师兄,起来吃兔子了!” 
  
  颜路迷迷糊糊地坐起来,意识还没清醒,嘴里就先被塞了一只兔子腿,舌尖溢满了肉香味。那夜他们分吃了张良烤的兔子,一人一半。 
  
  颜路回想起以前二人偷偷吃烤兔子的事笑了,挪开手指一看,也是二字, 
  
  “食犬。”① 
  
  捧着木雕的手抖了抖,笑容在脸上凝固了。颜路沉着脸又把木雕跟羊皮扔进了木盒,坐在桌案前大手一挥,提笔。 
  
  笔尖忽而又停下,笔墨在竹简上染开了一撇黑点。颜路脑袋一空,也不知道该写些什么,斥也不是,讽也不对。张良前一句看着还叫人怪感动的,后一句却是存心开颜路玩笑般戏弄。 
  
  初次见到张良,是在韩国被秦国所灭后的半月。夜半,师父领着他和伏念二人到了小门处接人。候了一会,马车声如约而至。一辆残破不堪的马车停在小圣贤庄的小门前,月色下,隐约看见被划破的卷帘,刀痕遍布的车身,不堪重负的车轴,历经长途奔波而来的马车里下来一个少年。 
  
  疲惫的面容,空洞的眼神,染血的衣服。 
  
  少年一作揖,一弯腰,二话还没来得及说就直直栽在地上,吓得颜路与伏念赶紧上前一左一右地将人架起来。 
  
  张相早有预感韩国国运将断,在韩灭前际托人传信给儒家老掌门,如若日后韩灭望能庇护家中两个小孙子。老掌门与张相素有交情,这事自是毫不犹豫地应允下来。旧友托付定当义不容辞,但见到来的只有一个张氏小儿时师父没有多问,心中不由得生出痛惜之情。 
  
  第二日,张良拜入门下,按辈分便成了颜路的三师弟。 
  
  张良课上才思敏捷,能言善辩,昔日儒家掌门为旧友高兴,心里也是欢喜得紧。可国破家亡,张良又涉世尚浅,性子执着,心中怨恨难平,出口伤人是常事。师父念在他年少遇变故不作过多的责罚,还是以规劝为主。 
  
  “君子怀德,小人怀土;君子——” 
  
  “师尊,”张良猛地从座中站起,“弟子认为这话有错。” 
  
  老掌门眼角一跳,“何错之有?” 
  
  “胸怀乡土之人为何不算是君子了?一人若置家乡之地如抔土,如此断根砍基那与绝情绝义之人又有何不同。” 
  
  “君子之道在于仁义四方而不只局限于一方之地,推行道义,以己及人方能使以德治国。” 
  
  “以德治国?治国从来不以德。”张良冷笑道,“充其量也只是成王败寇,恃强凌弱罢了。儒家把人分作君子与小人也不过是另外一种恃强凌弱,将人分成三教九流低等劣等彰显自己的优越实属迂腐!师尊如若也赞同这怀德君子抔土小人之说,也甚是不对。” 
  
  座下弟子听着张良这番话无不倒抽一口气,缄口结舌。颜路坐在张良左边,他看着师父脸色黑沉,似是暴风雨前的乌云。他悄悄伸过右手,在桌案底下抓住张良衣服下摆用力地拽了两下,示意张良不要冲动,说话不要如此顶撞师父。而伏念听到张良这语出惊人的话,眼角跟师父一样也是一抽。 
  
  坚持规劝旧友之孙的老掌门终于气结,当场让张良回去反省五天不得出房门一步,连带着还要抄录里仁五遍,好好理解其中的意思,顺便再抄礼记十遍让他学学什么叫尊师重道。五天后,张良上课倒是安分了不少,虽然眼底那点桀骜还是没多大变化。 
  
  颜路对这个小师弟算是照顾的,毕竟这么小就遭到如此大的变故,他当然是对张良多留了几分关心。而他发现张良每晚都会做噩梦是在一月后,每次颜路想起这件事总会反省自己,如果早点注意到师弟就不会遭这么多罪了。一个月夜夜不得安眠那是种何等折磨人的感受,饶是你平日性格温和这一个月下来总会变的。 
  
  张良没再做噩梦之后性格好了许多,风度翩翩,连师父也暗自感叹当初把张良这烈马交给颜路照看是多么的明智。张良堂上各种反叛的言论气得老掌门一个头两个大,他思来想去,最后决定把这个来自已故老友的宝贝山芋塞给自己这个性格温吞的二徒弟,当然这事老掌门是不会让颜路知道的。 
  
  半年相处下来,张良跟颜路的感情越来越好,私底下张良那点调皮的性子在颜路眼底下暴露无遗。 
  
  “师兄你笑什么?”张良脱了鞋袜,双脚浸在鱼池中,嘴里叼着个茅草根躺在地上,扭头却发现颜路坐在笑。 
  
  “笑你。”颜路给张良递过一个眼神,看这小师弟恰意避暑的方式,眯眼笑道,“你这样也不怕师父说你不成体统。” 
  
  张良嗤了一声,咂吧着嘴说,“这大晚上的,师父早睡了。” 
  
  “你也知道这是三更半夜呀,还拉我起来做什么?来看你洗脚吗?”颜路没有生气,只是笑了笑。他天生耐寒怕热,这么热的晚上他在床上辗转难以入睡,只好闭着眼假寐。忽然听见门外的敲门声,打开门见张良笑着让他过去,颜路没问缘由随便披了件外衣就跟了出来。 
  
  “这不是怕师兄你热得睡不着带你来个乘凉的好地方嘛,”张良站在这池子上,水只堪堪摸过小腿还没到膝盖。他一边往池中央走,一边弯下腰在水底摸索着什么似的,“这池子是我之前在庄后山散步的时候发现的,没人来也离庄近,多清净。” 
  
  颜路好奇地看了过去,“你在找什么?” 
  
  “嘶……咦,在这。”张良回头朝颜路笑道,“一个好东西。” 
  
  颜路也站了起来,他走到池边张望,“什么好东西?” 
  
  “哎呀,师兄你过来嘛,我一个人拿不动。”张良双手在水里拔着,半天也没见他拔出什么来。 
  
  “来了。”颜路无奈地摇摇头,脱了鞋袜也进了池子,猫下腰也跟着在水里摸,“东西在哪?” 
  
  走到张良身边,什么都没摸到,倒是摸到了张良的手。颜路一惊,火烧似的缩回去,半路却被张良截住了。颜路被心底那没缘由的心悸冲得头昏脑涨,什么都没反应过来便被张良钳住手腕拉进了水中。凉快的池水迅速将颜路包裹起来,张良的手掌烫得惊人,一切声音都变得迟钝,只有颜路胸腔里那雷鸣般的心跳声震耳发聩。紧接着就是鼻腔中灌水的痛楚和无法呼吸的涨裂感,下一刻他的衣领一紧,被张良扯出了水面。 
  
  张良的脸离颜路很近,眼里闪着不知名的光,笑声在颜路耳边荡过,得逞地说,“师兄被吓到了吧?” 
  
  颜路把手覆在刚刚张良握过得地方,眼睛涩得发疼但又一瞬不瞬地盯着水面上浮浮沉沉的银光。 
  
  “师兄?”见颜路没有反应,张良担心地伸出手在颜路眼前摆了摆,“没事吧?” 
  
  颜路回过神,结结巴巴地,“啊……啊?没事、没事……” 
  
  “那就好,”张良从水底捞出两个圆滚滚巴掌那么大的东西,递到颜路面前,“看,梨子。是从花婆婆那买的,她说这是今年结的最大最甜的两个梨子。本来是想留给她的外孙的,但是外孙传家书说今年在外谋生不回来才卖给了我。放进这清泉里,冰镇着特别解暑。” 
  
  “……”看着这两个大梨子,颜路没去细究自己这突如其来的情愫,全当是自己被张良吓到了的反应,“你呀。” 
  
  “食犬。” 
  
  一如当年那也存心拉他下水的戏弄,颜路不由得摇摇头,这人还是跟以前一样以捉弄他为乐。颜路拿了片新的竹简,轻轻地写下两字。 
  
  “你呀。” 
  
  刚放了苍隼,颜路心里隐隐生出一份期盼,他开始好奇七日后张良会寄些什么东西回来了。 
  
  七日后正好是重九,庄内的弟子们都出庄游玩去了,这天也难得清静。只是这人一旦安静下来,各种心思就开始冒头了。颜路看着张良那隼送来的东西,叹了一口气。 
  
  这次的木雕是一朵菊花,虽不能说是巧夺天工,但也是心灵手巧。一瓣瓣,一簇簇的菊花菊蕊,看起很是精巧。自己这师弟聪颖,学什么都快,这木雕不过只学了二十来天就能刻出这么惟妙惟肖的东西来,真是……不务正业。也不知道张良回庄要给师兄和弟子们讲什么见闻,难道是一篇木雕论吗? 
  
  上年的重九是颜路和张良一起过的。 
  
  重九前一晚,颜路在用晚膳时问伏念和张良,说他们师兄弟三人要不要一起去赏菊。 
  
  张良的眼睛闪过一丝不痛快,而在伏念说要温故知新呆在庄内不出去时又绽出点点星光。颜路留意到了,当时十分的不解,还以为是张良讨厌掌门师兄。现在想来是因为如果掌门师兄在的话,就打扰了他和张良的独处了。 
  
  颜路觉得好气又好笑,以前他怎么没觉得这师弟这般小家子气。 
  
  展开今晚送来的羊皮卷,“重九将至,此地秋菊灿烂。”颜路挪开手指,还是二字。 
  
  “想你。” 
  
  颜路一震,而后又重重地叹了一大口气,提笔回道,“何时回家?” 
  
  张良素来喜欢将心事藏在心底,如果不是那晚颜路偶然发现张良梦魇缠身,那张良自己到死也不会主动说出来。如果不是那夜喝的酒,这感情怕是会藏一辈子。可这世间哪来的“如果不是”?芽破土鷇破壳,颜路只觉得头疼,抬手揉了揉颞颥,情这一字怕是比世上所有的残局死棋疑难杂症加起来还要难解。 
  
  又是七日,夜里苍隼捎来一串木桂花和一卷羊皮。 
  
  看着那桂花,颜路的思绪也不由得飘到月余前那壶桂花酿里去,还有张良那句酒后真言。 
  
  皮卷信上短短八字看得颜路进退两难。 
  
  “之子来迎,秣驹而归。” ②
  
  缩开手指,依旧雷打不动的二字。 
  
  “恭候。” 
  
  颜路眼皮一跳,攥着那小小一块羊皮,气不打一处来也不知如何是好。 
  
  如果颜路不去找他,按张良那倔脾气定能在外面游历个三五七年。张良这怕是猜出了颜路的心意,故意这么写来逼颜路。那从最开始跟伏念说要出个归期未定的远门也一定不是张良的临时起意,口口声声说是增长学识见闻,暗地里像是要躲着他。其实实际上这是打定了算盘,吃准了颜路会妥协。 
  
  颜路气着气着就笑了,这回真的是把羊皮和木桂花一起摔进了木盒。颜路坐在床边心里忍不住地直念,这师弟从小就这样,任意妄为惯了,顶撞师父,跟掌门师兄针锋相对,唯独还能听进自己的话。到头来连他也没躲过这妄为的算计,到底是谁纵容的? 
  
  想到这颜路愣住了,每回张良被罚,自己有哪次没有帮他?自顾自地摇摇头,叹出自张良离庄后不知第几口气,子房这样还不都是自己惯出来的?真可谓是自食恶果。 
  
  张良能写下恭候二字就代表他人已经回桑海了,想必离小圣贤庄也不远。此时指不定在哪悠闲地喝着茶,等颜路自己上门来。 
  
  颜路坐在床上坐了约莫三盏茶的时间,气消了,在张良出游的月余,事情也想通了。人生在世,君子坦荡,喜欢……便喜欢了吧。 
  
  老掌门总说颜路是难得一见天生的隐士,不喜不悲,与世无争。荀夫子听了嗤笑了一声,颜路这小子坏得很,目空一切,哪有你们说得这般好。伏念不解,颜路心里也有莫大的疑问,诚惶诚恐地连忙拱手说是学生学业不精,未能参透君子之道。老掌门跳脚,又开始和自己这硬皮气的师弟斗嘴道,你这是嫉妒我有三个好徒弟。 
  
  只有张良听后笑了,除了荀师叔,只有他知道师兄就是这样清高自傲的人,这点连师兄自己也没察觉出来。 
  
  即使行如君子,但张良看得出来颜路心底里其实对这三纲五常,人伦道德有自己的一套见解,我行我素也不会在意所谓世俗的看法。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张良和颜路相处这么久,行为端正了,骨子里那点叛逆怎么还改不了?人人都说张良肆意不驯,但往深了想,颜路由着张良也不加约束想必也是欣赏这样的张良吧。 
  
  龙阳之好断袖之嫌,在颜路眼里只不过是世上少有的雪豹罢了,它罕见却正常。这一个多月,颜路想的不是世俗人伦,而是该如何面对与张良的感情。 
  
  许是因为初生牛犊不怕虎,情之一字上,张良做得比颜路坚决,雷厉风行地下了盘棋来算计颜路。 
  
  颜路站起身来,没有打算回信。手里抱着那只苍隼就走出门外,他打算把鸟放了,循着鸟的踪迹去找张良。这鸟却没往远处飞,反而在空中盘旋了一圈,咻地一下俯冲到颜路的屋子后头。 
  
  张良抬起左手好让青冬落在他臂上,打开竹筒也没看见有什么东西在里面。难道掉地上了?他疑惑地往地上看,结果却看到一对熟悉的鞋子。猛地抬头,颜路的脸映入眼帘,月打在两人身上,镀了一层牙白的光。 
  
  “师——”张良话都没说完,颜路沉着脸就往屋里去。 
  
  张良知道颜路这下真的生气了,赶紧放了鸟,抬脚就跟上去。他紧紧跟在颜路身后,讨好地唤了声,“师兄。” 
  
  颜路一言不发,进屋后把门用力地合上,把张良关在了外面。张良碰了一鼻子灰,他坐在门外半晌,静悄悄地翻窗进去了。 
  
  “谁让你进来的?”颜路坐在书案前,这边还没气完张良私自回来不告诉他,害他傻在床上思来想去,那边就看见张良从窗外翻了进来。他皱起眉头,盯着张良,语气里满是责问,“不是说我不去接你便不回来吗?那你就不要回来了,还进来做什么?” 
  
  张良慢慢走近,坐在颜路对面。他低着头,手无措地搓了搓膝盖,不敢抬头但又时不时拿眼角去瞥颜路,讪笑地说,“我怨你每次给我回信都那么吝啬,也不肯多写几个字才赌气这样说。后来放了鸟就后悔了,马不停蹄赶来想拦下来,结果没拦住。本来想走了,可我想你想得打紧,盼着你今晚早点歇息好让我能有机会看看你。” 
  
  这般巧言令色,也不知道几分真几分假。 
  
  颜路看这张良瘦了不少的脸,最后还是败下阵来。“下次有事就直说,不要总想些弯弯绕绕的。人心肉长,算计多了,会伤了心。” 
  
  “知道了。” 
  
  只是当时张良未曾知道,无论过去多少年,桑海对于他都是个陌生的地方,新修筑的藏书阁,填平了的后山小池,改了名的听雨阁。小圣贤庄换了掌门,儒家三位当家也消失了。 
  
  世人都道儒家三位当家里闻名者当数开朝三杰中被封留地的谋圣张良,当今圣上也说此人运筹帷幄神机妙算,可惜晚年留书而走,挥挥衣袖修道去了。次者,应是儒家故掌门伏念,当年自创的圣王剑法闻名天下,在暴秦焚书坑儒时便是他以身独守小圣贤庄,让一众弟子携典下山逃亡。 
  
  这二当家嘛……嘶……好像也不怎么出名。 
  
  张良留书离朝隐姓埋名只身回到了桑海,物是人非,没有人认得他。只有小圣贤庄后山的飞禽走兽知道这多了个竹屋,竹屋旁种了棵桂花树。有个风骨依旧,双鬓花白的老人住在里面。 
  
  年少时,故国国破后那段日子,张良最讨厌睡觉。因为一闭眼便会做梦,看见满目疮痍,然后总是惊醒。如今老了,他最爱做的是躺在竹椅上,听着从小圣贤庄隐隐传来的朗朗书声打盹,或是夜里闻着桂花香入睡。因为这样,他或许会做梦。 
  
  他或许会梦见有人嗔怪又无奈地道,你呀。 
  
  或许会梦见有人守在他床前,给他吹笛子。 
  
  或许会梦见那人的鬓角,那人的眉眼,那人的……样子。 
  
  张良已经太久太久没有见到颜路了,算起来该有三十多年。张良夜夜盼着能梦到颜路,只要能让他记起颜路的样子,哪怕是梦回颜路在小圣贤庄浑身染血的样子,心再次悲痛欲绝也是好的。可是自从颜路那夜守在他床前,给他鸣笛驱魇后,他便从此不再做梦了。 
  
  “爹?”张不疑提着一壶桂花酿来到这人烟罕至的地方,推开院子的小竹门,看见张良躺在长椅上假寐。 
  
  张辟疆抱着盒糕点跟在后头,顺手把竹门给带上。“爹,醒醒,别在这睡了,容易着凉。” 
  
  张良睁开眼,看见不疑跟辟疆两人抱着东西来看他。当年他在汉中捡了两个丧父失母的孩子,一个五岁大,不记事,另外一个话也还不会说。看着那五岁大的孩子眉眼间有三分像颜路,张良心一软便将两个孩子都收作义子,大的取名叫不疑,小的叫不渝。 
  
  孩子小,总会对自己的名字好奇。过了两年,不疑总是缠着张良问为什么要给他起名叫不疑。 
  
  与焚书坑儒,儒家掌门和二当家惨死桑海的噩耗同时传到张良手里的还有颜路亲手写的一封信,是颜路在最后一刻绑在青冬的脚上送来的。 
  
  那封信不是竹简,也不是羊皮,而是颜路的一方衣袖,是一封血书。 
  
  “不渝,不疑。” 
  
  只有四个字,再无其他。 
  
  张良蹲在地上,摸着张不疑的脑袋,笑着说,“不疑的意思是不会怀疑,绝对相信一个人的意思。有个人曾经告诉爹,他信我,不管是为民还是为天下。” 
  
  “那,那个人是谁呀?”小不疑歪着脑袋问。 
  
  “那个人是一个……爹很爱很爱的人。” 
  
  “那跟我叫不疑有什么关系吗?” 
  
  “因为你跟他长得像呀。” 
  
  “所以那个人是我娘亲吗?” 
  
  “……”张良楞了一下,笑着说,“算是,又不是。” 
  
  过了几年,不渝也长大了,性子温吞,总是念叨着张良,注意休息,像极了颜路当年念他的模样。“爹爹,你又不是小孩子了,不要总抢哥哥的桂花糕。” 
  
  张良被堵得无话可说,转念想了想说,“不渝,爹给你再改个名字吧,叫辟疆怎么样?” 
  
  不渝乐了,他一直觉得不渝这名字听起来太像女孩子,总是想再改一个,今天张良一提,他就爽快的答应了。 
  
  “可是爹爹,辟疆有什么含义吗?” 
  
  “开疆辟土,让你以后好好给大汉谋福。” 
  
  张辟疆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也没留意张良眼中那点捉弄人的笑意。若是颜路在,他定要说上一句,“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师兄,你说我这样,像不像将士开疆辟土的样子。”张良扳过颜路的身子,在他背后啃上点点红斑。 
  
  “子房!你,能不能、呃,少说点荤话。” 
  
  “可是荤话不在榻上说,要在哪说?在用膳的时候说吗?” 
  
  “你呀真是,哈啊、啊……肆意妄为。” 
  
  每每张良被颜路念叨烦了,晚上总会加倍地讨回来,看着颜路那情动却又被自己压制的样子他就会有种快意。若是让张辟疆自己名字是这样来的,定是要哭闹上半天要改回去。 
  
  “不疑,辟疆。”如今这两个小孩长大成人,一个眉眼跟颜路有着三四分相像,一个性格与颜路五六分相似,张良叫出这两名字也不像当年般随便,像是在心里重新划开两道口子,淌着血。他招了招手让两人过来,“爹老了,想一个人清静清静。你们就不用来得这么勤了,两三月来一趟便好。” 
  
  这三月过去,张不疑跟张辟疆再来到张良那小竹屋已是天人永隔。 
  
  张良还是躺在上次不疑跟辟疆来时的竹椅上,几只飞禽落在他身上,乌黑的,藏青的,花斑的,都在张良的尸身上叼下一块又一块肉。 
  
  张不疑红了眼,作势要冲上去却被张辟疆拉住了,他瞪着眼回头呵道,“拦我做什么!” 
  
  辟疆双眼也是通红,他捡起地上的竹简,举到不疑面前,那是张良的字迹。 
  
  “不疑,辟疆,见字如晤。 
  若见鸟兽伏尸,任其食之。 
  焚书坑儒,故人丧命。 
  至此一生,无不能舍。 
  但望白骨化土,长守此地。” 
  
  笛鸣梦绝,人去魂断。如有来世,天下太平,桃夭硕果,百里桂香,之子于归。 
  
  汉高后二年,张良逝于桑海,终身未娶,收二义子。随姓张,长名不疑,幼名辟疆,守孝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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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食犬。】这里“食”通“饲”,喂养。大意就是另外一半留给你但你也不在食之无味那就喂狗吧。


②:【之子于迎,秣驹而归。】这里引用了诗经汉广的一句“之子于归,言秣其马”,改成了“之子于迎,秣驹而归”意思就是说师兄要是来接我,我马上喂饱我的马飞奔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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